Can we make friends?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？）邻居大卫(David)看着我，非常诚恳地问道。

这是怎么回事？老邻居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。

先来介绍一下本文的主人翁大卫。

大卫是我附近的一个邻居，白人，一个耄耋之年的长者，个子很高，尽管已经驼了背，但是，还是高出我一个头。我们相隔大约20来栋房子，他住在一条短街的尽头，他的房子紧连着公园。我每次去公园锻炼的时候都要路过他家门口。碰到面的时候，我们都会或者打招呼，或者是简短的寒暄。

年多来，他给人的印象是：一个慈祥的老人，一个有爱心的邻居，一个身体力行美化家园的市民。

在我们的社区里，年轻家庭多，所以小孩子多。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大卫和附近的孩子们一起玩的场景，他给小孩子们讲故事，看得出来，小朋友们都很爱听他讲故事。他的前庭后院种满了各种花卉，每个季节的花都有，而且打理得很好，具有欣赏价值，算得上是社区里的模范庭院之一。

有时候他开车在路上看到我，他不仅仅是慢下来，而是停下来和我打招呼。

作为邻居，我们相互认识多年，不过，交情只是停留在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的层面，没有过深入的交谈，对彼此谈不上有多少的了解。

但是，这种状况在上个星期天发生了变化。

那天早上，和往常一样，我去了公园锻炼。在回来的路上，我听到他家有人敲玻璃窗户的声音，于是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，大卫正朝我招手，示意我过去。

走到他家门口，他已经为我打开了门。我问他有什么事，他没有说，而是非要我进屋不可。去了他的客厅，他非要我坐下来，要给我泡咖啡。我推辞着说，我很忙，没有时间，只能说几分钟的话。

听到我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，他就直奔主题：“Can we make friends?”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？）

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，我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Of   course， sure we can”（当然可以）。

然后，他就告诉我：他的老伴Ashley，一个星期以前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，病情很严重，医生没有回天之力， 她很快就会停止呼吸，寿终正寝。

他说完后，我沉默了片刻，安慰了他一下，然后把电话号码给了他，让他有事找我。

第二天，也就是星期一，上午9点多，大卫打来电话说，Ashley已经于当天凌晨撒手人寰。

在深表同情的同时，我问他，此时此刻你身边有人吗？他说有，他的朋友在陪着他。接着，我告诉他，我正在开会，下班后我会第一时间去看他。

下班后就直接去他家，看到他家门口停了三辆车，屋里也是灯火通明，应该有好几个人在，就没有去打搅。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。

星期二上午，大约10点左右，大卫打来电话，哭着说，今天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。

我知道他身边肯定没有人，就问他怎么样，是不是有特殊情况发生？他说没有，就是难过。于是我告诉他，我在上班，下班后会立刻去看他。

说话算数，下班后我去了他家，只有他一个人。我扶着他，让他坐下来后，他哽咽了一下。我问他吃饭了么？他说吃了。

片刻过后，他话音一转，问我的爱好是什么？然后他告诉我他的爱好，并且带我上楼，我们一起坐在他的电脑前。他就开始打开网络连接，听歌剧，意大利歌剧。他给我介绍那些歌剧演员的故事，她们的生平，她们的艺术造诣，讲得是绘声绘色，如数家珍。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，那有欣赏歌剧的细胞。但是，我的关注点不是在音乐，而是在大卫。看到他那么的投入，时而点评，时而和唱，甚是陶醉，我的头也跟着音乐晃动了起来。

期间，他告诉我，他是音乐家，他曾经是舞台上的麦霸。当我说，唱歌需要有天赋时，他说只要懂得技巧，唱歌是很自然也是很容易的事，他还教我如何吸气，用气等唱歌技巧。我只能硬着头皮配合，只要他高兴就好。

两个小时下来，大卫心情大好，甚至笑声朗朗，看到大卫有了笑声，我有所释怀。在我离开的时候，我告诉他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。

星期三晚饭后，我又去看了大卫。到了他家里，我关注三件事：是否吃饭了，是否换了衣服，是否打扫了卫生。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，印象之一是他家干净卫生，窗明几净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，他打扫卫生是从上到下，不留一个死角。每天换衣服和打扫卫生体现的是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和心里状态，能做到这两点，一般就错不了。

那天晚上，他带我去他的楼下，也就是他的画室，偌大的一整层空间里，有钢琴，有印刷版，有堆积如山的油画等等，全部是他的作品。他给我介绍了一些他的作品，和作品创造的背景。当我凝视着一幅画，无法点评的时候，他就说，看作品无需想太多，第一感觉很重要，抓住那一刹那的灵感，并且把它说出来就可以。他也很喜欢给人画像，说一定要我抽出时间来做他的“模特”，给我画像。我答应了他。就这样，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，大卫很开心。

星期四晚上，他讲雕刻艺术。从他姑妈的一把椅子开始讲起，讲到他爷爷是离多伦多两个小时车距的小镇上的一个大户，并且一定要我答应去他家乡看看。聊天的时间过得很快，两个小时里，大卫的心情不错。

星期五晚上，大卫说，他已经和左邻右舍说好了，5月18日在他家里搞一个庆祝活动，庆祝并纪念他老伴Ashley的生平，活动将在他家门口举行，从上午10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，他要在那一天为老伴放声高歌。

几天的交谈下来，我们的话题围绕着他的兴趣爱好，尤其是他接下来的打算，尽管已经是81岁的年龄了，但是他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好奇，对生活依然有信心，对未来依然满怀憧憬。他希望我能陪他去多伦多艺术博物馆，和高空跳伞等等。说到未来的计划，他目光里闪烁着期待。

今天早上，大卫打来电话说，他现在的心情好多了。听到他轻松的语气和有力的声音，我的心也踏实多了。